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kaiye]

APRIL is the cruellest month, breeding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

Lilacs out of the dead land, mixing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Memory and desire, stirring
参合在一起，又让春雨

Dull roots with spring rain.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 T. S. Eliot, The Waste Land （《荒原》，赵萝蕤译）

每年四月，总会不经意间忆起三个人：张国荣、Kurt Cobian 和王小波。

四月是他们的忌日，也是我的生辰；是清明祭祖之时，也是万物生长之际。

张国荣：一只无脚的鸟

我对张国荣最早的记忆源于中学时家里的一张情歌精选 VCD，当中有一首张国荣和陈淑桦合唱的《当真就好》。但那首歌我从来不听，因为青春期的少年看到 MV 中你侬我侬的画面，难免害臊。

后来有一次表哥来我家里玩，唱了那首歌，问我唱的像不像。我猛然发现他们俩确实很像，尤其是那双忧郁而又深邃的眼睛。

关于张国荣的第二段记忆，是他去世的那一个愚人节。当时学校开始流行过西方节日，愚人节自然是最有意思的节日之一，有个同学撒了一个谎：「张国荣死了」。

关于张国荣的第三段记忆，已经是他逝世后六周年的忌日。我偶然间看到了他的「2000 热·情演唱会」片段，他们说「这是一个人妖的表演」。

从那时开始，我便不再过愚人节。人们每天都在撒谎，愚人节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 张国荣，《阿飞正传》

那些年，表哥做生意被骗，工厂倒闭，婚姻破裂。他从此黯淡了下去，将自己锁在一个无窗的小屋里。大年初一我去给他拜年，也终究没能敲开那扇门。

医生说，那是抑郁症，飞得太累了，想落地休息。

Kurt Cobain：Smells Like Teen Spirit

Kurt Cobain（科特·柯本）是 Nirvana 的灵魂，他被粉丝们称为「摇滚之神」。在滚石杂志「史上最佳 500 专辑」中《Nevermind》排名第 17，与此同时，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的《Thriller》排名第 20。

Kurt 饮弹自杀的那天是清明节，在现场发现的遗书中，结尾写着这样的一句话：

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to fade away.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

他也是「一只无脚的鸟」。与张国荣不同的是，Kurt 身上散发着更多的 Teen Spirit，正如他翻唱的那首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所写的那样：

I thought you died alone
A long long time ago

Oh no, not me
I never lost control

—— David Bowie

他始终不愿与另一半自己 Teen Self 妥协，他情愿 Sold the World 也不愿 Sold his Soul，即使偏执到 lost control。

王小波：紫色天空的见证者

与张国荣、Kurt Cobain 不同的是，王小波没能预见自己在四月里的死亡。

在其杂文集《沉默的大多数》中，他立志一定要写出一部能超越杜拉斯《情人》的伟大小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至少我和他）都认为，他的《黄金时代》做到了。

对于这本书，我在微信读书上给出的评价是：「读完这本书，可以弄清楚三个问题：女人、文革以及如何治疗好一个阳痿病人」。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就是关于生活的全部真相。

我喜欢张国荣，喜欢 Kurt Cobain，喜欢王小波。

然而，我并不崇拜他们。

因为张国荣和我一样，敏感、脆弱；Kurt Cobain 才貌双全，却已是堕落天使；王小波的文字能让我勃起，但五官实在长得有点飘逸。

后来，表哥终于在木匠和篮球的帮助下，从阴影走向了阳光，从软的时期走向了硬的生活。我相信，再也没有什么能击垮一个像他这样的英雄。

正如罗曼·罗兰所说：

真正的英雄主义只有一种，就是明白生活的真相后，依然能热爱生活。